2024年3月10日发(作者：)

6

时代建筑

Time+Architecture 2021/3

王凯

WANGKai

现代中国建筑的思想与观念史研究回顾：材料、问题与方法

A Review of Modern Chinese Architectural Intellectual History: Materials,

Questions and Methods

摘要对思想和观念的研究一直是20世纪现代中国

建筑史研究的组成部分，也是一个正在形成中的相对

独立的研究领域。文章简要回顾20世纪80年代以

来现代中国建筑思想研究的发展过程，试图一窥建筑

思想和观念史研究的产生条件和正在不断移动中的边

界，特别是通过近年来在材料、方法与研究问题三个

雏度上的一些新的进展和变化，对现代中国建筑的思

想和观念史研究的方法和意义进行讨论。

关键词20世纪中国建筑；思想史；观念史；材料；

问题；方法

ABSTRACT The intellectual history or the history

一切历史部是思想史

—柯林武德1"

思想和观念是建筑史研究的基本而重要的话题，

自20世纪50年代对现代中国建筑历史的学术研究开

展以来，在各种相关论述中无处不在。然而作为一个

相对独立的研究领域，还尚不能说围绕这个话题的讨

论已经形成了 一个相对稳定和明确的共识和方法。本

文试图通过对过去四十年来中国现代建筑思想史和观

念史领域若干研究的简要回顾，回溯现代中国建筑思

想和观念史研究的学术史片段，并试图在描述这些研

究层积形成的多重地景中，辨明某种贯连的线索乃至

其大致的轮廓。

1边界：什么是思想/观念史？

“思想史”这个概念本身就浓缩了这个学科的

历史，追究概念的含义就是在回顾学科发展的过

程。中文中的“思想史”对应的英文包括"history of

thought”（柯林武德用语）1”、“history of ideas”（洛

夫乔伊用语，也称为“观念史__) 121和“intellectual

history”（斯金纳及后来当代学者的用语）' 三种不

同的用语实际上对应着三个时代不同的研究方法。简

单地说，柯林武德开创了经典思想史研究的议题和方

法，洛夫乔伊则另辟了更加强调观念（idea)自律性

的观念史研究道路，而多年后当时还很年轻的学者斯

金纳在批判了洛夫乔伊的方法后，某种程度上实现了

对柯林武德方法的回归，即在特定历史语境中去理解

经典文本和思想。

在进入建筑思想和观念研究的历史回顾之前，首

of ideas of architecture, as a relatively independent

research field that is in the making, has always been

one aspect of the research of the history of modern

Chinese architecture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 This

paper briefly reviews the development and history of

the study on idea and conception of modern Chinese

architecture since the 1980s, and attempts to glimpse

the conditions for the emergence and the moving

boundary of the study of the history of architectural

thought and ideas, especially through some new

developments and changes in the three dimensions of

先要划定本文试图讨论的“建筑思想和观念史”的范

围。柯林武德有一句流传至广的名言，“ 一切历史都

是思想史”。这句话被后人诸多引申，但在原文中的

意思是说，本质上历史学处理的对象是与自然过程相

对的人事，历史本身就是人为思想的产物，而只有可

以被历史学家把握和重演的才可以构成历史。我们

或许可以参照这个界定来思考，什么是建筑思想和观

念史的研究对象。建筑历史的研究重点在于建成环境

和空间的历史，而建成环境是自然因素和人为因素的

共同产物，其背后涉及人的行为，包括作为设计者的

建筑师和规划师、作为建造者的施工方、相应的行业

组织、政府管理部门乃至一般社会大众的观念。可以

说，建筑史研究的人为建成环境中，人的行为就是核

心的内容。从这个意义上我们似乎也可以说，从最广

泛的意义上，一切建筑史都是思想史。本文讨论的是

狭义的思想和观念史，其研究对象是19世纪中期以

来中国建筑发展过程中的那些设计、建造、研究及相

关组织行为背后所体现出来的设计者以及研究者的思

想和一般社会大众观念的变化及其意义，主要涵盖讨

论重要人物思想流变及其意义的学术思想史、讨论社

会一般观念的观念史，以及近年来随着研究方法的引

入而进一步细分的概念史和话语史。

在梳理本文目标之一的学术史回顾中，笔者逐渐

发现，界定一个正在形成中的研究领域的并非定义，

因为在共同目标之下材料、方法乃至研究问题都无时

无刻不处在不断的变化和拓展中。套用彼得•伯克在

《什么是文化史r中的说法，建筑的思想和观念史“没

有本质，只有历史”。

本文试图从几个角度，简要梳理现代思想和观念

materials, methods and research questions in recent

years. It also discusses the methods and the significance

of studying the history of thought and ideas in modern

Chinese architecture.

KEY WORDS Twentieth-century Chinese Architecture;

Intellectual History; Academic History; Materials;

Questions; Methods

中图分类号：TU984.14;G644.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

l005-684X(2021)03-006-04

史研究的历史：前提与动机，材料的挖掘，方法的更

新，问题的扩展。

2条件：前提与动机

思想和观念是建筑史研究非常核心的话题u对

19世纪以来的现代中国建筑的研究始于20世纪50

年代，从一开始建成实物就是研究的核心，采用的

基本的工作方法是实地调查。但那也是一个对建筑“思

想”问题特别看重的时代。翻阅50年代的建筑学报，

我们可以看到大量的以“思想”为题目的文章，类似

于《插红旗，拔白旗——全国建筑历史学术讨论会展

开对资产阶级学术思想的批判》'《高举毛泽东思

想伟大红旗，促进建筑学术活动革命化》161甚至《苏

联专家帮助我们端正了建筑设计的思想》m、《彻底

粉碎资产阶级建筑思想》181等论争和批判文章=关于

思想问题的讨论更是学术争论的主要话题。这类文章

虽然并非历史研究，但在当时语境下对历史研究的取

向有着非常深刻的影响。这是一种对于正确的指导性

原则的争辩，标签化、论战化是很多文章的主要特征。

在强烈的一元价值观影响下，以多元和反思性为

基础的客观的思想观念史研究也就无从开始。这种情

况随着80年代的到来得到改变，“思想解放” “现代

化”“文化热”，80年代对建筑宏观话题的兴趣是和

改革开放和打开国门后对西方的兴趣相互伴生，随之

而来的是急切的追赶意识，整个国家都处在一种踌路

满志又不知所措的状态，急于寻找行动的指南。很多

问题人们期待一个总体性的解决和一种完整的理解，

知识、理论的全貌成为很必要的首先被欲求的内容。

这也是为什么詹克斯这类作者受到了特别的关注，为

时代達筑

Time+Architecture 2021/3 7

什么“建筑理论译丛”会有综合的大跨度选题，“国

外建筑思潮"“中西建筑文化比较”更成为最常见的

选题……“中国建筑文化研究文库”和延续至今的“建

筑与文化”系列研讨会也是这一时期时代精神的产物。

这种状态体现在20世纪80年代的典型的思想观念史

研究风格中。

这样的时代氛围中，讨论思想的文章大量涌现，

如袁镜身在《建筑学报》的文章《回顾三十年建筑思

想的历程〉X 1984年）191、赵国文在《建筑师》的文章《中

国近代建筑史的分期问题》（ 1987年）等1邹德

等方面出现了越来越深入而细分的研究。而思想和观

念问题因为是历史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所有话题都不

可避免地有所涉及，赖德霖、李海清更是在论文和后

来出版的著作中专门用一部分或一整章的篇幅来讨论

这个主题。

2002年，赖德霖的文章《从宏观的叙述到个案

的追问》1181全面地描述了这一时期的研究发展变化。

这一时期对历史研究的专业化程度和投入人数的逐渐

深入，推动着研究者越来越深入地从宏观的话题深入

到具体的个案，另一方面反过来也对讨论历史中的普

遍性问题和宏观现象提供了基础，并试图批判性地拷

问前辈研究者的思考，以获得重新面对对象的角度和

机会。同时，历史学、艺术史和社会学科的相关发展，

也给建筑史研究不断地输送养料，推动建筑史学科内

部的方法和范式更新。

2003年，赵辰、伍江在南京组织学术研讨会“中

国近代建筑学术思想体系国际研讨会”，虽然只是一

次似乎偶然的会议，但会后出版的论文集《中国近代

建筑学术思想研究》汇集了中、曰、澳一批有代表性

的学者，可以看作思想观念史这一主题在世纪初状态

的一次检视。论文集中的文章主题涉及人物、设计方

法、教育、文献考证、建筑师生平和职业，从微观的

建筑词语来源到宏观的理论影响（东方主义/国家主

义）等诸多层面的讨论n91。今天仔细阅读这些文章，

会发现有一些明显的时代特征：与之前和同时期的近

代建筑史会议论文更加注重实证研究的研究方式相

比，其注重理论思考的特色比较明显，注重中西比较，

对解读的不同路径的探索，最重要的是其隐含的中西

比较视角和现代化叙事模式。可以说，差不多20年

前的这一次带有_点标志性意义的会议，可以看作一

个界标点和新的起点，后续的发展，都可以在这次会

议中找到一定的参照。

史料为核心进行。除了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并且

在80年代得到广泛幵展的实地调查之外，无论是各

地城市建设档案馆的历史档案还是各高校所藏历史档

案，特别是近代几种专业期刊《建筑月刊》《中国建

筑》《申报》和《时事新报》的副刊等文献档案类史料，

都是大董讨论的主要历史资料来源类型。对这些丰富

的传统类型史料的整理，支持了非常多的史实考证类

工作，比如建筑物的基本信息、设计者、营造商，以

及建筑师行业组织的基本情况等等。这些信息所构成

的传统主题，在今天依然是依然是新的研究的增长点，

不断有新的成果问世、

然而，更多的思想史研究是在新的史料基础上开

始挖掘发展的。

对于个人建筑师的思想研究是思想史研究持续取

得进展的领域，如梁思成、杨廷宝、谭垣、童萬、黄

作燊、华揽洪、夏昌世、柳士英、冯纪忠、吴景样等，

多位建筑史中重要的思想者的私人档案材料和亲友回

忆保管相对集中，近年来越来越多地被挖掘，进入学

者的研究视野。各国留学生的学生档案（赖德霖ml、

童明

m

等）、私人信件、营造手册（高曼士 M等），

甚至特定历史时期的思想汇报等文件（朱涛IM1)也

被不断引入研究者不同视角下的讨论。与之相关的，

系统的口述史工作的开展逐渐系统化、科学化、组织

化（赖德霖、陈伯超1251等）。

除了个体建筑师以外，对于设计机构的研究也是

新史料挖掘的重要前线之一。除了近代著名事务所的

大量工作之外（王浩娱1261、赖德霖^)，近年来由于

设计机构本身历史意识的增强和一些难得的契机，一

些新中国成立后建立的大型设计机构如北京院、华东

院以及同济、清华等高校设计院等内部档案逐渐开放，

一批史料被挖掘出来，一些与新的机构史相关的思想

史研究话题开始被开发出来(刘亦师〜281、华霞虹)。

基于公共出版物和媒体材料的研究的材料范围

侬先生在这一时期开始了对1949年以后的中国建筑

的调查和研究，以《两次引进外国建筑理论的教训——

从“民族形式”到“后现代建筑”》

开头，延续到

“五谈”引进外国理论的教训的文章（建筑学报1989

年

，

1991—1993年、1998年）。1995年高介华在《华

中建筑》的文章《为什么要研究建筑思想史》1

甚至提出“建筑思想史是建筑史群中的理论性主体学

科”的观点。

20世纪80年代以后逐步突破了 50年代“理论/

实践”的单一话语模式，但并未脱去思考的决定论的

逻辑，习惯追求一种确定性的实践模式。在这种背景

下对西方理论的学习，不可避免地带有一种功利性和

目的性，以及不可避免的盲目性。这种“理论热”“思

想热”的情况一直延续到90年代中期。随着市场化

的进程，外部条件逐渐发生了改变

，一

方面市场化的

动力带来的实践机会冲淡了单纯的求知兴趣，另一方

面对理论的期待在速度的压迫下逐渐由无力失望转化

成一种厌倦。同一枚硬币的另一面是，虽然80年代

中期积累而来的对西方建筑的研究以及思考继续发

展，但以原版杂志甚至盗版书刊为代表的高质董图像

阅读方式成为越来越重要的信息获取渠道。泥沙俱下

和风格模仿构成了市场大量性快速建造条件下的主

流。90年代中期以来个体化的事务所开始出现，并

在下一个十年迎来发展的黄金时期。这一代建筑师群

体开始寻找自己的声音。借由译制西方经典和重新

挖掘传统思想资源，以王澍为代表的这一代本土建筑

师开始寻找自己的声音，逐渐形成一种独特的思考的

质感。多元化的声音在20世纪末开始浮现。多元化

的实践随着市场的成功在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里面

寻找到自己的声音。伴随着对时代环境的批判性认知

逐渐清晰，宏观的叙述开始逐渐退场，建构大理论的

意愿逐渐减退，建筑师们越来越多地谈论具体的设计

条件和个体化的思考的资源

，一

种新的“当代性”开

始初步浮现。

与此平行的是，正如李泽厚对90年代所做的总

结那样，“思想家淡出，学术家凸显。”学术研究的专

业化程度在新一代学者的推动下不断提升。这一时期

的一批近现代建筑史研究的博士论文，比以往更加深

入地推进和细分了现代中国建筑史的研究领域。在建

筑风格史（伍江）|M1、学科和教育史（徐苏斌）|151、

制度史和观念史（赖德霖）n61、技术史（李海清）1171

3材料：对象的拓展

什么是建筑思想和观念史研究的材料7

1998年，葛兆光在《中国思想史》的前言中提

出了“一般思想史”的概念，并引发广泛的讨论IMI。

这里的所谓“一般思想史”，不是仅仅关注传统思想

史的少数精英思想家的材料，而是结合精英思想和大

众社会观念的“一般知识、思想与信仰世界的历史”。

因此，一些更加的普通曰常的材料也可以进入思想史

研究的范围。一般而言，随着学者对史料的不断挖掘，

思想史研究的材料范围总体上呈现出范围不断扩展、

重心逐渐下沉的趋势。新的问题的提出不断地扩展有

效史料的范围，其实反过来说也成立，无论是微观史、

文化史还是概念史、数字史史学方法的提出，无不和

新史料的发掘、随之带来的处理新材料的需要以及研

究范围的扩展有关。正如傅斯年先生曾在20世纪初

的条件下提出的说法：“史学就是史料学”。

对近现代建筑史的研究也是这样。2003年前后

的传统近现代建筑史研究，总体上以相对比较传统的

不断扩展，早期以20世纪30年代的几本主要中文

专业期刊文献为主，随后在不同研究者的努力下扩

展到更多的出版物（李海清1Ml)和公共报刊（王

凯13”），时间范围也向前扩展到19世纪中期的晚清

时期（王凯mi)和抗战时期（李海清1301等），地域

范围扩大到全国多个地区，并逐步向多语言的出版物

扩展（满洲建筑杂志）。在这些新材料的基础上，得到

讨论的内容和话题也在不断深入，从最初主要作为证

史的材料，到作为社会思想和消费与文化表征的文字、

广告（王凯W1、赵玲1321),再到作为技术和施工证据的

设备（蒲仪军031 )。这_类材料扩展到各种教科书（李

华％、赵冬梅™ )和技术出版物（潘一婷％、李海清％ ),

并发展出与教育思想和技术观念有关的多种讨论。出

版物中的图像作为独立的研究和解读的主题也开始引

起了一些研究者的注意（高曦:57)、孙昊德;M1等)。

此外，随着时间的推移，足够的时间跨度使得

1949年以后的当代史材料成为越来越多建筑史研究

者关注的主题，如关于50年代（吉国华1M|、王颖1401

时代

5t

筑

Time+Architecture 2021/3

等）和80年代（李华|3彭怒1〜、王颖:421、周鸣浩

m

等）的社会实践和话语。更晚近的当代建筑师研究

一般是建筑评论的领域，但2012年王澍获普利兹克

奖后也吸引了一批海外年轻学者们的注意，引发了一

系列专题研究和讨论（宋科|441、丁光辉|451、贾若1461等）。

随着研究材料的扩展和不断挖掘，新的研究方法

随之出现。

在逐渐出现，虽然这些研究还没能成为上述研究一样

的方法论贡献，但都在逐渐开展和发展的过程中（高

曦|371、孙昊德IJ8i、赵越|571)。

当然，“史无定法”，特定方法是建立在处理材料

的需要的基础上的。思想和观念史研究并非单纯由方

法界定，真正界定研究核心的是特定的研究问题。方

法本身不是目的。如何对史料提问，是研究发展最根

本的内在动力。传统的方法在新的研究问题关照下，

国没有产生现代科学”，萦绕中国学界许久3其中所

暗含的中西之间的直接比较关系，也是一直以来困扰

建筑界的问题.，从20世纪80年代现代化叙事中的二

元论思维，到2000年前后对西方建筑理论的引入反

思和再出发，乃至更晚近研究中所表现出的“全球中

的地方”的问题意识，不难窥出背后的观念变迁。

2012年中国建筑师王澍获得普利兹克建筑奖，似

乎成为_个标志性的事件，之后越来越多的研究开始

试图在中国语境中重新建立坐标，将当下投射回历史

之中。一些评论开始主动地把当代实践和本土的历史

4方法：彩响和反思

随着研究的专业化进程，更年轻一代的学者进入

了这个研究领域，对研究方法的系统性自觉越来越明

确了 如果说在2003年的《中国近代建筑学术史研

究》还是一种从史料出发的自发的多角度研究的尝试

的话，2009年由朱剑飞主编的《中国建筑60年历史

理论研究》文集则是一次具有明确方法自觉的汇集1<71。

在这本书的前言中，编者明确地指出了所采用的研究

方法：建筑历史和社会政治相结合。书中收录的文章

涉及民族国家、意识形态、地缘政治、知识与制度化

和全球互动等多雏度的主题，可以看作又一次建筑思

想和观念史研究成果的集中展示。

除此之外的近年来涌现出的新的研究方法，多来

自对社会科学理论和方法的借鉴和学习，其中有代表性

的包括概念史、数字史学，技术史、全球史等。这些

方法的引入都有明确的对传统研究方法的批判和突破>

传统思想研究是以具体的人物为中心展开，而“关

键词”的研究方法某种程度上是突破这种方法的有力

工具。20世纪90年代末期威廉斯的《关键词》1481被

翻译成中文，这种研究范式开始影响国内学术界。以

此为先声，以概念为核心的文化观念史研究范式得到

了系统的引介。作为一种基于语言而非人的观察方法，

它可以摆脱一直以来传统研究聚焦精英人物的做法，

而直接面对大众的思想，讨论不同时代的观念演变，

从而实现某种从有名的个人到匿名群体的描述，在近

代史领域已经成为越来越主流的一种研究方法。建筑

领域的“关键词”研究开始于对福蒂（Adrian Forty )(〈语

言与建筑》（and fiu/7d/>75f5, 2〇00年）一书的

依然在散发新的活力。

S

问題：视阈和前提

建筑思想史和观念史的研究对象是特定时代人们

对建筑的思考，对思想史的研究就是识别不同的时代

视阈特征，观察思想背后问题意识的变化，以及这种

变迁的外部条件。约翰•格林（John C. Greene )在《思

想史之目标与方法》中说，思想史“首要任务是勾画

每一历史时代的思想前提，解释这些思想前提在不同

时代的变化”。

今年恰逢梁思成先生（1901—1972年> 120周

年诞辰。梁思成是现代中国建筑学科和建筑史研究的

莫基人之一，对其的研究和探讨涉及中国建筑思想史

非常核心的内容，构成了本次回顾的一个有趣的观察

案例。

对梁思成与营造学社的中国建筑研究遗产及其方

法论的反思，首先开始于台湾的汉宝德《明清建筑二

论》1581和夏铸九的《营造学社——梁思成建筑史论

建立连接（赖德霖％)。走到这里，我们会发现，对研

究问题的讨论和追问，其实是在考察研究者对对象的

思考，而真正穿透这些思考的，是当代学者对研究对

象本身重新思考和认知。而当下的实践和现实处境

，

不知不觉地影响了学者们对历史本身思考的问题意识。

6当下实践与思想观念史的形状

对于20世纪现代中国建筑的研究开始于20世纪

50年代，其中首先进入学者视野的是实物和围绕实

物的信息确认考订

，

80年代以后针对1949年以后建

筑史的研究也逐步展开，同时随着研究的逐渐深入

，

研究方法的领域逐渐扩展，建筑的思想和观念成为话

题，从早期的对当代为主的“思潮”类研究开始的宏

观论述，进而深入到基于具休文献的带有实证色彩的

观念研究，乃至带有批判色彩的话语和知识建构研究，

研究的角度逐渐深入和丰富。21世纪以来城市空间

史、技术史、建造史新的研究方法和新材料的挖掘进

一步推动了这一研究领域的细分，在思想史/观念史

领域新的研究方法的引入（图像证史、数字史学、概

念史、全球史等），都给这一仍在建立中的研究领域

打开了新的空间。

100多年前

，

尼采在《历史学的用途和滥用》中

提到了历史的三种作用：纪念的、怀古的、批判的1651 »

本文对思想观念史历程和现状回顾潜在的目标，并非

试图建立一个学科性的定义，而是试对思想史本身进

行思想史思考。最终要面对和回答的一系列问题是：

思想史研究的目的是什么7是梳理过去的思想，还是

通过挖掘和考古颠覆某种预设的神话，抑或是为某种

当下的实践建立谱系和合法性7是为了认识我们自

身，还是为了重塑某种新的自我认同

7

经由这些讨论，我们或许可以走向一种新的思想

史研究范式地平线的边缘，幵始想象一种新的建筑思

想观念史的形状。

述构造之理论分析》159),用批判性的方式反思梁思成

的理论建构模式。大陆学术界对这个问题的讨论稍晚，

开始于2002年前后赖德霖发表的《梁思成、林徽因

中国建筑史写作表微》

族主义与古典主义——

差不多同时还有赵辰的《民

梁思成建筑理论体系的矛盾性

与悲剧性之分析》|6 2007年出版的《立面的误会》

—书中对于这个问题的讨论引起了很大的反响1621。

朱涛在20M年出版的《梁思成和他的时代》一书以

及之前在《时代建筑》上发表的系列文章再次讨论了

这个话题，并引发了学术界的广泛争论，并引起王贵

祥、丁垚等学者分别撰写文章予以回应。

学术的发展总是离不开争论。不过从这些不同和

变化的态度中，可以观察到的是对于解释模式的不同

认识所产生的研究视角的变化。这种批判性思考当然

不会有损于梁林的学术成就，而是让越来越多的学者

生发出更多的研究角度，例如如何超越国族视角、如

何在批判性思考中打开一些话题。近年来出现了越来

越多的区域性研究，例如关于华南地区、东北地区、

长城外地区等的持续性讨论，或者全球与地方之间的

技术互动关系（舒畅雪|wl),背后的问题意识变化都

值得思考。

与这种转变可能相关的另一个思想人物是去年恰

好120周年诞辰的李约瑟（1900—1995年）。李约瑟

的中国古代科学技术史研究影响深远，对古代建筑史

和技术史尤为重要。著名的李约瑟之问，“为什么中

注》

翻译和讨论，随之引发_系列相关的研究（话语.观

念■建筑研究论丛m_ 49 5n、新建筑关键词专辑1521 )。

与之相关的一种方法是近年来开始兴起的数字史

学方法，随着文献电子化进程逐渐加深，运用大数据

的手段分析和处理文献，结合地理信息和数据可视化

的方法进入的研究越来越多，可以突破个人对文献阅

读量的限制，获得一种更加宏观的印象=最近在建筑

媒体研究中越来越得到广泛应用的词频统计技术（支

文军等|5W| )，就是这种对传统研究方法的新扩展

全球史也是近年来历史研究的新的趋向，通过全

球史的视角，可以突破传统的国族视角和中西二元论

的叙事模式。建筑研究中的具体表现之一是关注跨文

化传播中的若干问题，例如翻译、理论旅行，以及理

论话语的跨文化传播和影响（王颖^)。

此外，以绘图和图像研究为主题的讨论，最近也

|郑时龄的《上海近代

U

!筑风格|第_:版）》是这类研究最集中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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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建筑

Time+Architecture 2021/3 9

that is in the making, has always been one aspect of the

research of the history of modern Chinese architecture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 This paper briefly reviews

the development and history of the study on idea and

conception of modern Chinese architecture since the

1980s and attempts to glimpse the conditions for the

emergence and the moving boundary of the study of

the history of architectural thought and ideas, especially

through some new developments and changes in the

three dimensions of materials, methods and research

questions in recent years. It discusses the methods and

the significance of studying the history of thought and

ideas in modern Chinese architecture.

The study of modern Chinese architecture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 began in the 1950s, by focusing on

exploring basic information of physical objects. From the

early macroscopic discussion of contemporary “isms” to

empirical, conceptual studies based on specific documents,

and even to the critical analysis of the discourse and

knowledge construction, the research perspectives have

been gradually deepened and enriched.

In terms of materials, the research has gradually

gone beyond the traditional focus on archives and

professional documents and expanded to new types of

historical materials. Private archives, letters, oral histories,

archival materials of design institutions, and information

and images in public publications have all become new

entry points for research. Over time, contemporary

history has also become a hot spot for research.

As new kinds of material are involved, new research

methods are inspired by other disciplines. Methods such

as conceptual history, digital history, history of technology,

history of construction, global history, and iconography

have all contributed to the innovation in research methods

and questions, the introduction of new technologies and

methods, the ability to analyze materials, and the various

perspectives to raise research questions.

The macroeconomic and architectural industry

changes in society, especially the development of

architectural practice, which have subconsciously

influenced the research questions. By exploring the

process of reconceptualization of Liang Sicheng's

research in the academic community, we can observe

a gradual shift in the research position. A more flexible,

open, pluralistic, both local and global, confident, and

future-oriented research position is being established

and formed. This also allows us to prospect possibilities

of the future history of architectural thought and ideas.

作者单位：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

髙密度人居环境生态与节能教育部重

点实验室

作者简介：王凯，男，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

学院副教授

收稿日期：2021-03-15

基金项目：上海浦江人才计划（17

PJC

1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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