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25日发(作者：)

７３　

贺兰部名称考释　

包文胜　

（内蒙古大学　蒙古历史学系，内蒙古　呼和浩特

兰州大学

０１００２１；　

敦煌学研究所，甘肃　兰州７３００２０）　

摘要：据史料记载，贺兰部即驳马部、ａｌａ—ｙｕｎｄｌｕ＇ｙ部。但学界对于贺兰之称的来源问题以及贺　

兰部所养的马毛色问题仍存质疑或解释不清。据研究，贺兰部之称来源于ａｌａ—ｙｕｎｄｌｕ￣部，贺兰部以　

养骆马、骢马而闻名。　

关键词：贺兰部ａｌａ—ｙｕｎｄｌｕ￣部骆马骢马黑点骢　

文章编号：１００１—６２５２（２０１３）０１—００７３一ｏ６　中图分类号：Ｋ２８９　文献标志码：Ａ　

学界认为贺兰之称音译于古突厥语或古蒙古语ａｌａ（斑驳、花色之义），即汉文史　

料所记驳马①。但对于贺兰与ａｌａ的审音勘同问题以及贺兰部所养的马毛色问题的解释　

还是不够透彻。在此作补充考释，请专家学者指正。　

一

、

贺兰部与ａｌａ—ｙｕｎｄｌｕ，ｙ部　

贺兰又作曷刺、贺赖。⑦学界把贺兰与突厥语ａｌａ勘同，但有两点需要补充解释：其　

一

，

音译ａｌａ时，为何用匣母字“贺”或“曷”？其二，音译ａｌａ时，为何用以一ｔ、　一ｎ　

结尾的人声字“刺”、“兰”？正因为这两个问题的存在，有的学者对此说提出质疑，且　

认为贺兰应音译于突厥一蒙古语（或蒙古一突厥语）ｑｕｌａｎ（野马、野驴）一词。　

收稿日期：２０１２—０９—０４　

基金项目：２０１０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古突厥文文献译注研究”（１ＯＢＴＱ０３２）；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第　

四十九批面上项目（２０１１０４９０８５８）；兰州大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　

（ｏ９ＬｚＵｊＢＷＴＤ（）ｏ３）　

作者简介：包文胜（１９７８一　），男，内蒙古通辽人。助理研究员，博士后，主要从事古代北方民族史研究。　

①韩儒林《突厥官号考释》，收入氏著《穹庐集》，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０年，第３５９—３６１页；　

丁国范《唐驳马简介》，《元史及北方民族史研究集刊》（第１期），１９７７年，第３ｌ一３３页；亦邻真《额　

济纳・阿拉善・杭锦》（蒙古文），收入氏著《亦邻真蒙古学文集》，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　

２００１年，第１８３—１８５页；周清澍《读＜唐驳马简介）的几点补充意见》，收入氏著《元蒙史札》，呼和　

浩特：内蒙古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１年，第３１４—３１６页。　

②姚薇元《北朝胡姓考》，北京：中华书局，２００７年，第３６—４０页。　

７４　敦煌学辑刊　２０１３年第１期　

不仅如今，在古代也持有此观点的说法，如清朝修成的《西域尔雅》和《三史国语解》　

中依然把“贺兰”与ｑｕｌａｎ对音。若如此，那历史上的贺兰部是以养ｑｕｌａｎ即野马、野　

驴而著称，并由此得名。但这与历史记载不符，因为贺兰部的原名是ａｌａ—ｙｕｎｄｌｕ￣／（蒙　

古语ａｌａ￣／一ａｄｕ￣／ｕｔｕ）部，而并不是ｑｕｌａｎ部。　

《突厥语大辞典》ｏ＇ｙｕｚ词条下，记有ｕｌａｙｕｎｄｌｕ￣部①。据李盖提（Ｌｉｇｅｔｉ）考证，ｕｌａ　

—

ｙｕｎｄｌｕ￣／应是ａｌａ—ｙｕｎｄｌｕ＂７，即汉文史料中的驳马国②。《史集》乌古思部中亦记“阿　

剌亦温惕乞”（ａｌａｉｕｎｔｋｉ、ａｌａｙｕｎｔｌｉ），其义为“愿他牲畜兴旺”③。阿布尔哈齐在《突厥　

世系》中抄录《史集》亦作“阿刺亦温惕乞部落”，并解释“拥有一匹黑白两色马的　

人”④。《北方若干国君之王统叙记》⑤中记：“其西方有突厥ｈａ—ｌａ—ｙｕｎ—ｌｏｇ族，是很　

幸福的种族。突厥良马均产自该地”。据森安孝夫考证ｈａ—ｌａ—ｙｕｎ—ｌｏｇ就是ａｌａ—　

ｙｕｎｄｌｕ￣／￣。突厥语ａｌａ即花色，ｙｕｎｄ即马，一ｌｕｇ／是介词“有……的”之义。ａ１ａ—　

ｙｕｎｄｌｕ￣／就是“有花色马的”意思，这与汉文史料所记驳马国完全吻合。　

ａｌａ—ｙｕｎｄｌｕ￣／部蒙古语作ａｌａ￣／一ａｄｕ￣／ｕｔｕ部。罗桑丹津《黄金史》第２７６节中记有　

ａｌａ￣／一ａｄｕ－ｙｕｔｕ部⑦。ａｌａ￣／一ａｄｕ￣ｕｔｕ有时亦作ａｌａ＇ｙ￣ｉｎ。《史集》记：“这个地区名为：阿　

刺黑臣［集校本作ａｌａｆｈｉｎ，系ａｌａｑ￣ｉｎ之讹写］、阿都坛（ａｄｕｔａｎ）、忙古（ｍａｎｋｋｕ）和　

巴剌兀儿难（ｂａｌａｕｍａｎ）。据说，他们［当地人］的马全都毛色斑驳（ａｌａ）；每匹马都　

健壮得如同四岁的骆驼。”⑧蒙古语ａＩａ　即花色，ａｄｕ￣／ｕ即马群，介词一ｔｕ即“有……　

的”之义。ａｌａ￣／一ａｄｕ￣／ｕｔｕ亦是“有花色马的”意思，与突厥语ａｌａ—ｙｕｎｄｌｕ￣／之义正合。　

前已提及，学界已考证驳马即贺兰，又驳马即ａｌａ—ｙｕｎｄｌｕ￣／，那贺兰部之称就源于　

ａｌａ—ｙｕｎｄｌｕ，／之称。据史料记载，延陀部是贺兰部后裔。《通典》薛延陀记载：“薛延　

陀，铁勒之别部”，对此杜佑作注日：“前燕慕容侑时，匈奴单于贺剌头率部三万五千　

来降，陀盖其后。”⑨杜佑注释参考了前代史书。《晋书・慕容偏载记》记：“匈奴单于　

贺赖头率部落三万五千降于偏，拜宁西将军、云中郡公，处之于代郡平舒城Ｏ”⑩可见　

①　Ｍａｈｍ￣ｄ　ａｌ—ｋ￣．，／，ａｒｉ，Ｃｏｍｐｅｎｄｉｕｍ　ｏｆｔｈｅ　Ｔｕｒｋｌｅ　Ｄｉａｌｅｃｔｓ（ｚ砌ｄｎ　ＬｕＴａｔ　ａｔ一７ｈ　），Ｅｄｉｔｅｄ　ａｎｄ　Ｔｒａｎｓｌａｔｅｄ　ｗｉｔｈ　Ｉｎ・　

ｔｒｏｄｕｃ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Ｉｎｄｉｃｅｓ　ｂｙ　Ｒｏｂｅ￣Ｄａｎｋｏｆｆ　ｉｎ　ｃｏｌｌａｂｏｒａｔｉｏｎ　ｗｉｔｈ　Ｊａｍｅｓ　ＫｅＨｙ，Ｃａｍｂｒｉｄｇｅ：Ｈａｒｖａｒｄ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Ｐｒｉｎｔｉｎｇ　

Ｏｆｆｉｃｅ，１９８２—１９８５，Ｉ，ｐ－１０２．　

②［１３］森安孝夫《手，、：，ｙ　语史料中忙现扫札为ｊＥ方民族》，《７，　７，・７，７　１Ｊ力言语文化研究》，第１４　

期，１９７７年，第２８页。　

③拉施特著，余大钧、周建奇译《史集》第１卷第１分册，北京：商务印书馆，１９９２年，第１４＿４页。　

④阿布尔・哈奇・把阿秃儿汗著，罗贤佑译《突厥世系》，北京：中华书局，２００５年，第２６页。　

⑤《北方若干国君之王统叙记》现藏于法国巴黎国家图书馆，编号为Ｐ　１２８３，它是伯希和在１９０８年从敦　

煌带走的。据日本学者森安孝夫研究，该卷子成文年代大概为８世纪中叶以后至９世纪中叶。该卷成文的　

背景为吐蕃王朝为了解蒙古高原的情况而派遣五位回鹘使臣，这五位使臣各自按不同的路线考察了蒙古高　

原，并把所见所闻编纂成文。由此可见，这份卷子应该是以回鹘文写成的，之后才译成藏文。　

⑥［日］森安孝夫《手　、ｙ　语史料中　现扣札为北方民族》，第２８—３０页。　

⑦罗桑丹津著，乔吉校注《黄金史》，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１９８３年，第５２３页。　

⑧拉施特著，余大钧、周建奇译《史集》第１卷第１分册，第１６５页。　

⑨［唐］杜佑《通典》卷１９９“边防典・薛延陀”，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８４年。　

⑩［唐］房玄龄等《晋书》卷１１０《慕容倩载记》，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７４年，第２８３８页。　

贺兰部名称考释　７５　

杜佑所说“贺刺”应是《晋书》所记“贺赖”。贺赖即贺兰。杜佑又说“陀盖其后”，　

后代史书抄袭时作“延陀盖其后”，“陀”即“延陀”。贺兰之称音译予ａｌａ—ｙｕｎｄｌｕ￣／之　

ａｌａ，而延陀之称音译于ａｌａ—ｙｕｎｄｌｕ￣／之ｙｕｎｄ￣。可见，杜佑所言“陀盖其后”亦可证明　

贺兰之称源于ａｌａ—ｙｕｎｄｌｕ￣／。　

对此，还可以找到其他有力证据。《元朝秘史》第２６５节记“阿刺筛”，旁译作　

“贺兰山名”。《史集》记唐兀惕部落时说：“整个［国家］位于一座横亘其前的大山之　

旁；山名阿刺筛［ａｌｓ￣ｔｉ］。”②阿刺筛即ａｌａ￣ａｉ音译，今ａｌａ￣ａｎ或ａｌａ，ｙｇａ（阿拉善）③。贺　

兰山，《蒙古源流》第八卷中作ａｌａ￣／ａ＇ｙｕｌａ（蒙古语ａＴｕｌａ即山之义）④。可见，贺兰山　

之贺兰音译于ａｌａ或ａｌａ￣／，而不是ｑｕｌａｎ。　

质疑贺兰音译于ａｌａ的原因之一，就是音译ａ一音时为何用匣母字“贺、曷”。这是　

因为古突厥语发音特点所致。ａｌａ在《北方若干国君之王统叙记》中作ｈａｌａ，说明读该　

词时带喉音ｈ。在古代，居于蒙古高原的阿尔泰语族部落尤其是居于东、北部的部落，　

有些以元音开头的词发音时带喉音ｈ。如古突厥文碑铭上的ｕｙ￣／ｕｒ、ｉｒｋｉｎ，在《北方若　

干国君之王统叙记》中记为Ｈｏ—ｙｏ一’ｏｒ、Ｈｉｒ—ｋｉｎ＠，ｕｙ￣ｕｒ汉语亦音译为“回纥”，　

可见古回鹘语中读词首元音时带喉音。此现象在汉文史料中也可以找到例子。《魏书・　

高车传》记载，副伏罗部首领阿伏至罗“自立为王，国人号之日‘候娄匐勒’，犹魏言　

大天子也”。⑥“候娄”应是突厥语ｕｌｕ￣／之音译，即“大”之义。“候”字匣母，汉语　

一

般用匣母字译写其他语言的喉音ｈ。《突厥语大辞典》ｕｙ，ｙｕｒ条中说，把词首元音　

（ｅｌｉｆ）变为喉音ｈ是常见的现象，如ｏ＇ｙｕｚ人把ｕｙ３，ｕｒ人的祖先ａｍｉｒ说成ｈａｍｉｒ￣。又，　

畏吾人ａｓａｎ读作ｈａｓａｎ（合散、哈桑，人名），ｕｓｅｙｉｎ读作ｈｕｓｅｙｉｎ（忽辛、侯赛因，人　

名）等⑧。词首ｈ音在写法上同零声母字冠没有区别，这来自粟特体突厥文正字法。古　

蒙古语中零声母字符Ａ可以读成元音ａ、ａ，又可以读成辅音ｈ，如把ＡＡＭＢＡＱＡＩ读成　

ｈａｍｂａｑａｉ（咸补海）⑨。由此看来，突厥语ａｌａ亦可读作ｈａｌａ，那汉语音译时用匣母字　

“曷”、“贺”就不足为奇了。　

①延陀部后来与薛部合成薛延陀部。拙文《读（暾欲谷碑）札记——ｍｒｋ　ｓ’ｒ与“锻奴”》，《敦煌学辑刊》　

２０１２年第３期；《薛延陀名称与起源考》，《内蒙古大学学报》２０１０年第４期。　

②拉施特著，余大钧、周建奇译《史集》第１卷第１分册，第２３５页。　

③ａｌａ，突厥一蒙古语或蒙古一突厥语。约ｌ４世纪成书的穆卡迪马特一阿刺一阿迪布字典中记有ａ１ａ，其举　

例：蒙古语８ｌａ　ｍ　ｎ一突厥语ａ１ａ　ａｔ（花马），蒙古语ａｌａ　ｍ叫ａｉ一突厥语ａ１ａ　ｙＹｌａｎ（花蛇）等　

（｝Ｌ　Ｈ．兀ＯＩＩＩ／Ｃ，ＭＯＨｒＯ／ＩｂＣＫＨ￣ＣｎｏＲａｐｂ　ＭｙｘａＪＸ，￣ＭａＴ　Ａｎ一　６，Ｍｏｃｒｏａａ・．｝Ｉｅｎｒｍｒｐａ￣，１９３８，Ｐ．９７）ｏ　ａｌａ蒙　

古语亦作ａｌａ￣／。《元朝秘史》第１２４、１７０节均有“阿刺黑赤兀惕”即ａｌａ￣／ｃｕｄ（ａｌａ￣／＋Ｃｕｄ复数），旁译作　

“花色的”。所以，ａｌａ￣ａｎ或ａｌａ３，￣ａ是突厥语和蒙古语的不同读音。　

④

⑤

⑥

⑦

乌兰《（蒙古源流）研究》，沈阳：辽宁民族出版社，２０００年，第４３９、７０３页。　

［日］森安孝夫《手　，ｙ　语史料中忙现扫扎否北方民族》，第２—８页。　

［北齐］魏收《魏书》，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８４年，第２３１０页。　

Ｍａｈｍｒ￣ｄ　ａｌ—ｋａ§　啊，Ｃｏｍｐｅｎｄｉｕｍ　ｏｆｔｈｅ　Ｔｕｒｋｉｃ　Ｄｉａｌｅｃｔｓ（Ｄ￣ｗｄｎ　Ｌｕｙａｔ　ａｔ—Ｔｕｒｋ），Ｉ。Ｐ．１３９．　

⑧亦邻真《畏吾体蒙古文和古蒙古语语音》，收入氏著《亦邻真蒙古学文集》，第５２０页。　

⑨亦邻真复原《元朝秘史》（畏吾体蒙古文），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出版社，１９８７年，第９３页。　

７６　敦煌学辑刊　２０１３年第１期　

学界对于贺兰之称音译于ａｌａ的另一个疑问就是与一ｌａ对音的“刺（　ｌａｔ）”、“赖　

（古音为　ｌａｔ，《广韵》作，．ｃ　ｌａｉ，）”和“兰（　ｌａｎ）”是以一ｔ、一ｎ结尾的人声字。　

这还得跟贺兰部原名ａｌａ—ｙｕｎｄｌｕ￣／中寻找答案。突厥语ｙｕｎｄ即马之义。但突厥语中对　

马的另一种称呼是ａｔ。《突厥语大辞典》ａｌａ词条：“ａｌａ　ａｔ，有黑白斑点的马”①。也就　

是说，ａｌａ　ｙｕｎｄ和ａｌａ　ａｔ都是花马、驳马的意思。曷刺　ａｔ　ｌａｔ、贺赖　Ｑ，．ｃ　ｌａｔ（《广韵》　

作　Ｑ　ｊＩｃ　ｌａｉ）与ａｌａ　ａｔ（ｈａｌａ　ａｔ）读音吻合②。　

关于“贺赖”又作“贺兰”，目前未找到确凿证据，故不敢断言。在此提出两种推　

测。贺兰，可能就是汉语西北方言的音译法。在汉语西北方言中读词尾ｎ音一般发ｉ　

音，如“阿拉善”读ａｌａｓｈａｉ、“莜面”读ｙｏｕｍａｉ。贺兰按西北方言读作ｈａｌａｉ，与“贺　

赖”读音吻合。或者，贺兰之称音译于ａｌａ　ｙｕｎｄ，而没有音译出词中ｙ音和词尾ｄ音，　

可能是根据口语音译的。《北方若干国君之王统叙记》中作ｈａ—ｌａ—ｙｕｎ—ｌｏｇ，没有体　

现ａｌａ・ｙｕｎｄ的ｄ音，说明有些民族或方言中可能省略ｄ音。对此有待进一步研究。　

总之，贺兰部之称源于ａｌａ—ｙｕｎｄｌｕ￣，是没有问题的。　

二、贺兰部与骆马、骢马和黑点骢　

据史料记载，贺兰部是以养驳马而得名。驳马，学界一般解释斑驳、花色马。花马　

有几十种，如玉眼、玉面、豹花、银蹄、粉嘴、灰青、铁青、喜鹊青、猪皮、破脸等　

等。所谓的贺兰部，养的是所有的各种各样的花马，其中没有一个纯毛色的马，这是不　

可能的。实际上，贺兰部是养以某一种花马为突出，故此得名。那么，贺兰部到底养什　

么毛色的花马而闻名？国外学者韩百诗（Ｈａｍｂｉｓ）提出贺兰（ａｌａ）是指“白底黑斑　

的”马③。这一解释很具体，但细致稽考史料之后觉得还是有补充考释的余地。　

前已考证，延陀部即贺兰部，延陀之称音译于ａｌａ—ｙｕｎｄｌｕ￣，之ｙｕｎｄ。《突厥语大辞　

典》ｙｏｎｄ词条：“马（这个词用于单数或复数），类似骆驼。”④《史集》亦记：“这个　

地区名为：阿刺黑臣……据说，他们［当地人］的马全都毛色斑驳（ａｌａ）；每匹马都　

健壮得如同四岁的骆驼。”⑤可见，ｙｕｎｄ是像骆驼一样的马，那贺兰部是养这种马而闻　

名。　

对于延陀马的毛色汉文史料有记载。《唐会要》诸蕃马印条记：“延陀马，与同罗　

相似，出骆马、骢马种。”⑥《说文解字》：“骆，马白色黑鬣尾也”；“骢，马青白杂毛　

①Ｍａｈｍｄｄ　ａｌ—ｋ￣ａｒｉ，Ｃｏｍｐｅｎｄｉｕｍ　ｏｆｆ７　ｌ＂ｕｒｋｉｃ　Ｄｉａｌｅｃｔｓ（Ｄ￣ｗａｎ　ＬｕＴａｔ　ａｔ—ｒ＝ｒｋ），Ｉ，　１１９．　

②ａｌａ—ｙｕｎｄ的口语形式：ａｌａｙｕｎｄ—ａｌａｕｎｄ—ａｌａｎｄ—ａｌａｄ？“曷刺”、“贺赖”可能音译于１３语形式ａｌａｄ？　

③周清澍《读（唐驳马简介）的几点补充意见》，《元蒙史ＳＬ），第３１４页。　

④Ｍａｌｌｍ０ｄ　ａｌ—ｋａ§　嘶，Ｃｏｍｐｅｎｄｉｕｍ　ｏｆｔ　Ｔｕｒｋｉｃ　Ｄｉａ＆ｃｕ（　ｄｎ　ＬｕＴｄｔ　ａｔ—Ｔｕｒｋ），ＩＩ，Ｐ．１４９．　

⑤拉施特著，余大钧、周建奇译《史集》第ｌ卷第１分册，第１６５页。　

⑥［宋］王溥《唐会要》，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５５年，第１３０６页。